如雲隨之

一年之後，在仲謀要求之下，我離開了鄱陽湖，和仲異一同率軍去攻略益州。
行至巴丘，巫山附近。
「巫山阿！」我想起那一夜，她的事情。我很想見她，很想。
我向仲異表示不如在此地停留數天，讓軍隊休息一下，仲異允許。
回到營中，我脫掉一身戎裝，換上白衣、綸巾，帶著琴，出發前往巫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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巫山，著名的多霧，傳說是瑤姬的魂魄幻化而成。
我沒有心思欣賞，逕自的快步往山中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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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是我不熟悉路況，還是因為霧的影響，明明就已經走入山中了，卻又在一個轉折，我又回到入山處。
嘗試了好幾次，我還是站在入山處。明明，巫山離我那麼近，就在我的面前，可是，我就是走不進去。
我想起，以前有位楚襄王，在雲夢高台上，贊歎巫山的雲霧。當晚，他就夢見巫山女神款款而至。
既然，我走不進去，那，就讓她像五年前一樣，來找我吧！
於是，我在一棵樹下，慢慢撥弄著琴弦。
她不喜歡『十面埋伏』，所以我彈的，是我這一年在鄱陽湖畔，自己創的『瑜琴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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旋律隨著指尖撥弄，從琴弦中洋灑而出。
琴聲平穩、安逸，就如同這座巫山一樣，一樣的寧靜，平和。
一會兒，天空落了下雨。我沒有起身去避雨。我想把這曲彈完，我想再見到她。
雨緩緩的落下，打在樹葉上、落入水坑中，似乎是幫我這曲伴奏。
依稀之間，雨中出現一個人影，隱約之中，看到那身影隨著我曲調而舞了起來。
我笑了。
因為，也只有她，可以隨我的琴曲而舞。
霧逐漸消弭，雨也漸漸止息，我的曲調也到了最後一闕。
曲畢，我看著她，我笑了，一個滿足的笑容。她也靜靜的看著我，落了下淚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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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每天都會去巫山跟她見面。
今天，要前往巫山前，仲異來找我，問我是否可以出征。
我跟他說，三天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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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跟她說三天後我便要出發前往益州。她只是「嗯」了一聲，然後就陷入沉默。
我安慰她說：「妳放心，等打下益州之後，我會請仲異留在益州，主持益州的一切。」
我微笑的看著她，說：「我很快就回來的。」
她點了點頭，過了良久，問我：「然後呢？休息片刻之後，你就要去打戰。打完又休息，如此週而復始。」
「這……」
她輕嘆了一口氣，緩緩的說：「你還記得嗎？一年前，我對你說過，我很怕你墮入權勢羅網，變成一位面目可憎的紅塵中人！」
「我記得！可是，我沒辦法！」
她咬住她的下唇，雙手握拳。一會兒，她迎向我的目光，說：「你可以留下來嗎？留在這裡，你撫琴，我隨舞，不去管任何世俗之事！」
她的目光，充滿了希望、期盼。強烈的目光，刺著我的心。我側了側頭，迴避了她的目光，說：「我……我要考慮一下！我……我……」我還是割捨不下她所謂的「世俗」，我開不了口。
她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，慘澹笑了一下，說：「你今天先回去吧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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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天，是我們大軍出發日子。
我到了巫山，告訴她我的抉擇。
她看到了我，勉強了擠出一個笑容，說：「你……來了！你……要走了！」
她深吸了一口氣，然後吐出，雙肩隨著吐出的氣而垂下。
她側過了頭，左手輕輕撫過她眼下。又吸了口氣。
她正倔強著，不讓眼中淚水流下。
淚水，雖然只是在臉龐留下一道淚痕，可是，在心中卻是留下一條深深的傷痕。
我說：「我留下！」
她轉頭來看著我，試著要從我的眼中讀出我想法。
然後她問：「功業、社稷、主君、忠義、嬌妻、子女、名譽，你捨得說拋就拋，然後灑脫的一走了之？」
「
若不是妳犧牲了妳的元神，我根本不可能打贏那場仗。我不會得到功業、名譽。
若不是妳分給我妳的壽命，我根本一年之前就得失去，我就要拋下嬌妻、子女。」
我看著她的臉龐，溫柔的笑說：「說到底，那些都是妳給我的！我沒有資格去擁有。」
她看著我，然後，我看到，一個帶著淚水的笑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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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沒有再回去了！
她用一把桐琴，化為一具我染疾而亡的屍身，欺瞞所有的世人。
所有人都認為我，已經死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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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站在巫山頂，看著向東邊奔去的長江。
她，靜靜的走來我身旁，問：「在想什麼？」
我看著她，笑說：「沒什麼！」
我視線移回長江。
別了仲謀、子敬。
別了我的英雄時代、千古功業。
別了循兒、胤兒。
再見了！我的妻子。
永別了！周公瑾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