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雲隨之

隔天一早，真希一坐上後座便問我：「你今天是要去參加婚禮阿？怎麼穿得那麼正式？」
我有些沾沾自喜的說：「怎樣，今天的我有比較帥嗎？雖然我平常就已經很帥了。」
真希「噁」了一聲然後說：「沒錯，是很蟀，蟋蟀的蟀啦！」
我狠狠的說：「妳信不信我現在就把妳丟下去。」
真希哈哈幾聲，轉移話題說：「對了，你還沒有說你今天穿那麼帥是要作什麼耶。」
「喔！」我笑了一下，緩緩的說：「嗯，我今天要跟我上司告白。」
「阿！？」真希突然把頭了伸過來，很靠近的問說：「什麼！？告白！？」
「嗯，告白。」
真希恍然的說：「原來是這樣喔。」然後她大力了拍了我背一下，大聲的說：「加油！你會成功的！」
我不管旁邊有多少機車騎士、多少大小客車司機，高聲吶喊著：「我會成功的！」
到了真希公司前，真希下了車，把安全帽遞給了我，然後跟我說一聲：「加油！」
我輕輕點了頭，然後對她說：「不好意思喔，今天應該沒有辦法接妳下班。」
真希眼睛轉了一下，笑說：「沒關係，到時候請我吃一頓好的就好了。」
我笑說：「OK，那我約41出去，來一場double date。」
「沒問題阿！不過，你還是得請我吃一頓。」
「好，好，好。那我先走囉。」說完，向真希揮揮手，發動車子離開。
突然，「喂，Mike！」我轉頭看真希，她對我比了一個大拇指說：「Good Luck！」
我笑著點點頭，也向真希比個大拇指，信心十足的前往公司。
到了公司後，我像是發狂般的寫著最後一回。顧不得去吃飯、顧不得去廁所，顧不得喝水，我不想分心，我只想把在我腦中，那最後一回，男女主角的相擁親吻的畫面，變成現實裡，真實的存在。
總算是在下班前把《共乘》最後一回寫完，我便mail給Vivi，下班後留下來，看《共乘》最後一回。然後，我就一直盯著信箱。
終於，等到了Vivi回信，她說好。
等到公司只剩我跟Vivi，我把《共乘》最後一回給Vivi看。老實說，原來我以為我會很緊張的，可是一看到Vivi在看稿子，我心情卻異常平靜，我就是被Vivi的這副神情吸引到無法自拔吧！
現在我的，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，我要跟Vivi說出我心裡最真實的感情。
我靜靜的看著Vivi，等她看完。
「嗯。」Vivi笑說：「不錯，這些日子辛苦你了。不知道你下一篇題材想好了沒，不過現在的你一定沒問題的。」
我舔了舔嘴唇，嚥了一口口水，說：「那，我還可以約妳一起吃飯嗎？不是以看稿子為目的，就是和妳單純一起來吃飯聊天。」
Vivi點點頭說：「當然可以阿，我們是朋友嘛。」
我呼了一口氣說：「可以，不只是朋友嗎？」Vivi疑惑的看著我。
我迎向Vivi的目光，鼓起勇氣說：「Vivi，請妳跟我交往好嗎？」
「阿！？」Vivi先是一愣，隨即笑著問我：「Mike，你在開玩笑嗎？」不過，當Vivi碰觸到我的眼神時，她頓了一下，然後小聲的說：「你，你是認真的？」
我堅毅的看著Vivi說：「沒錯，Vivi，我喜歡妳！」
Vivi沉默了一會兒，微笑說：「謝謝你的心意。」然後她視線移到《共乘》最後一回輕輕的說：「可是，現實並不是小說，所以我不能接受。」說完，Vivi把小說遞還給我。
我體內的勇氣，似乎在那一瞬間全部宣洩了出去。我把稿子接了過來，看著稿子裡的歡樂大結局，我苦笑的說：「小說，果然不是現實。」
「我希望這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情緒。」Vivi看著我，認真的說：「雖然你的小說還不夠成熟完美。可是，我覺得這是這樣的小說筆觸，才會讓人感受到感動。」
我無奈的笑了一下，輕輕的點了頭說：「嗯，我會記住我寫《共乘》的心境，我很快就會找到我下一篇小說的題材。」
跟Vivi說再見之後，我在騎著車，街上胡亂的騎。不知不覺，我來到了福和國中。
這時候，一陣悲哀襲上身來。我緊咬著下唇，從唇傳來的痛楚感，讓我不禁流下了眼淚。
我讓眼淚一直流，一直流。似乎眼淚會帶走悲哀。當悲哀過去，我想找人說話，我習慣的拿出手機，撥給了真希。
「喂，Mike？」
我停了一下，緩緩的說出：「真希，妳可以出來陪我一會兒嗎？」
「是，失敗了嗎？」真希有些小心的問著。
我苦笑一下說：「是阿，所以現在想找人出來聊聊天，妳方便嗎？」
「你在哪？」
「福和國中。」
「那你等我十分鐘，不，五分鐘。」
我在福和國中等了七分鐘之後，真希出現在我面前。
她綁馬尾，沒有化妝，穿著一件白色T-shirt，上面有一隻不知名的熊寶寶。披著一件灰色連帽外套，那帽子也是一隻熊頭。一件七分運動褲，然後穿著一雙有熊頭裝飾的拖鞋。
看到真希穿得那麼休閒，我對她說：「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妳穿成這樣耶。」
真希看了看自己問說：「怎樣，不好看嗎？」
我淺笑說：「不是，是很可愛。平常的妳，嗯，可能是穿著的關係吧，看起來比較精鍊。」
「會笑囉！看到美女心情就比較好一點了吧。」
「有一點，不過還是想跟妳聊聊，抒發一下情緒。走吧，去公園聊聊。」我邊走邊感嘆說：「這時候真想喝酒，大醉一場。」
真希突然叫住我：「喂！現在不要喝酒啦。酒是要在開心的喝，而不是給拿來澆愁。」她思考了一下說：「不如我們去喝茶吧。」
我愣在那裡，疑惑的看著真希。
真希微笑說：「走，我們去貓空。」
在真希的帶領之下，我們來到一家茶店。
真希似乎很常來，看到她自顧自的挑茶葉，然後很熟稔的開始動作起來。
水滾了之後，先在茶壺的四周，內部淋上一圈，然後把水倒出來，放入茶葉加滿水，騰空轉動幾下，把第一泡的茶水倒在我跟她的茶杯裡，以及茶杯四周。
真希把茶杯的水倒掉，把茶杯遞給我說：「聞聞看。」
茶杯一靠近鼻子，那濃濃的茶香馬上湧了進來，那清新的氣味，讓身心都放鬆了不少。
真希這時泡好第二壺茶，倒了一杯給我說：「小心燙。」
金黃色的茶水入喉，好苦！真希看我這樣，笑說：「很苦嗎？再喝一口，再喝一口就不會了。」
我聽真希的話，又喝一口，還是一樣的苦，可是卻可以感受到茶香慢慢從口中蔓延到鼻中，而茶的滋味好像也沒那麼苦了。
真希也跟著喝了一口，緩緩的說：「你覺不覺得這茶像不像告白的滋味？」
「阿？」我有些不明白。
「告白前，心中的感覺就好像喝下第一口一樣，既苦又澀。」真希又喝了一口繼續說：「而，若是有勇氣，跨出一步再喝一口的話，你會發覺，其實那滋味是又香又甜。」
我反駁的說：「可是，我跨出去了，卻還是一樣又苦又澀。」
真希好像一點都不會感到苦，又喝了一杯說：「還沒回甘阿。茶的種類、人的體質不同，喝下之後，回甘的時間也不盡相同。不過我敢肯定一件事情，若是你喝了一口就因為很苦而不敢再喝第二口，那你永遠不會知道茶是如此芳香清甜。」
我靜靜的思索真希所說的話。
沒錯，雖然我現在說出口了被拒絕，心裡雖然還有些酸酸的，不過，我相信有一天，當我回想起這段事情，我會是笑著的。
因為，我有說出口，我去做了，我沒有遺憾。
我看著真希，對她說：「謝謝妳，我好多了。」
真希笑著點點頭，幫我又倒一杯說：「再喝一杯吧。」
我沒有喝，反而拿出筆記本說：「妳剛剛的話再說一次好不好，我覺得很適合用在我新小說裡面。」
真希嘆了口氣說：「又被你拿去寫成小說。上一次你用一本41簽名書，那這次呢？」
「耶……」我想了一下說：「我找41一起出來玩好了。」
「這是你說的喔。」
「一定。」
那晚，我跟真希聊了很晚，很晚。
隔天一大早，我看到真希不禁的說：「哇！妳是怎麼了？黑眼圈那麼大。」
真希埋怨的說：「還不是怪你，陪你去喝茶，結果害我回去之後睡不著。」真希打了大大的哈欠繼續說：「要是我的共乘伙伴是個開車的，我就可以稍微瞇一下。可是……」真希看了我的勁戰一眼，搖搖頭便不說話了。
我笑說：「妳可以環抱，甚至熊抱著我。放心，絕對會把妳安全的送到妳公司。上車吧，我的共乘伙伴。」
真希上車之後，手移到我的前腹部，頭也來到我耳邊，對我說：「你想得美喔。」然後，狠狠的掐了我一下。
「阿！妳……」我轉頭瞪了真希一眼。
只見真希一幅嘻笑的說：「走了阿。我可不想遲到喔。」
騎了一陣後，我對真希說：「週末有空嗎？我們再去喝茶吧。嗯，也找41一起去。」
「好阿。」
前往公司的路上，我暗自想著，有一天，我喝下的茶，可以回甘。

全文完